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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王魂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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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等火焰的盟友,而且……你擁有王器,無怪乎啊!”

“我曾經有,但已經交出去了。”

“王器就是靈魂之器,它與你的身魂相隨……讓我重新介紹一下,王的繼承者,我是英果德,看守四王之人。”

我摘下頭盔,好好仔細地觀察了那位看守者,接著問:“封印者只有一個人嗎?”

“呵呵呵……我該從哪開始解釋才好呢,好奇的年輕人?”英果德出仗指著不遠處的水中圓墻,“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是,也許是在你出生之前……是在羅德蘭還尚存一息的年代。但在我說故事之前,年輕的不死人,你能告訴我現在羅德蘭怎麽了嗎?你穿著近衛軍的盔甲,不過,顯然你不是亞諾爾隆德的人,對吧?”

“這身配備是陽光之女賜予的武裝,實際上我來自凡間的弗雷米莫,逗留於此的這時間也沒到能讓我理解全貌的地步,但大略來講,外頭除了活屍之外已經幾乎沒有居民了,”我想了一會兒,“而且,陽光之女告訴我,諸神已經離開了羅德蘭,王城已成無神之地,唯有些許遺族還留在那——我知道的大概就是這樣了。”

“那肯定是非常久的光陰吧,多麽漫長……”

“等等,所以封印者一直都是你?可是那是不知幾千幾百年以前的事了!”我還記得佩特魯斯的故事,而且如果大蛇的尋找之旅是在小隆德毀滅之後,那也至少度過的千年以上的光陰了。

“可不是嗎?我想自己比想象中的還要能撐,”他放下錫杖並收起了刀子,隨後身體的重量椅在錫杖上,看起來十分放松的模樣,“你們所說的封印者實際上就是小隆德的魔法師,但我們既不特別、也沒有任何強大之處,純粹就是比較勇敢。過去我們有三個人,為了讓墮落於黑暗的四位王者與他們的追隨者不再威脅世間,我們負起了重罪,傳令將小隆德的一切都封印在水中……無論是深淵還是無辜百姓……那是個急迫而艱難的決定,但現在看來,似乎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痛苦。後來,在大水淹沒了小隆德後,我和其他兩人便負起了守護封印的職責,從開始到結束,直到世界盡頭……那是我們應當背負的重任。

然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其他兩位夥伴厭倦了永恒而相繼離去。我還記得,記得那位喻爾瓦,他說封印已成,現在他應該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更重要的事情,接著那位弟兄就走出了小隆德,並朝著飛龍峽谷過去。他要去病村嗎?我沒問,但依照那家夥的性格,肯定是想要到病村拯救那些病人吧?畢竟小隆德的魔法就是醫治之法,如果不去救助世人,那就白費了我們祖先的研究成果了。至於另外一位,他……他是誰呢?我對那位弟兄的印象不深……不,他是我的弟子,也可能……算了,總之,他說他想結束這場無聊的永恒任務,於是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

最後就只剩下我了,漫長的光陰……在這段期間裏,有一次我曾以為事情終於迎向了盡頭。在你之前找上我的是一位強悍的小魔女,她沒有王器,可是她的能耐非凡……那位魔女擁有對抗深淵的方法,她孤身一人來到羅德蘭,為的就是覆仇。可是到底是什麽樣的仇恨呢?她說,那千百年來未能解開的滅族之仇。於是我相信了她,也期待她能替我們消滅深淵四王、以還天理正道,只是啊……只是啊,我看著她進入了深淵,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宣洩完的水位又再次升高。

我明白,她受困於深淵,同時也沒能一了滅族之仇,從那時候開始就再也沒有人出現了……一直到你的來訪。這是小隆德的封印者帶給你的故事,繼承者。”說故事後,他走過來遞了把老舊的青銅鑰匙給我,“你呢?你會是我所期待的人嗎?我想是的,如果王器也會選錯人,那世間就再也沒有可信之物了。”

“……請交給我吧,先生。”除此之外,我已無話可說。

後來英果德指著山壁上的墻塔,並說:“那把鑰匙能打開那裏的水閘大門,接下來你只要推開水閘,等水退了之後就走到那處樓塔,那裏就是深淵的入口,四王的隱匿之處。但是你沒有能下去的方法,對吧?深淵可是個生人禁入之所,但也許你聽說過有人曾下去過……那位騎士亞爾特留斯.漫步深淵者,所以,假如你能找到他並學習他的方法,你就能克服深淵的致命之力了。”

“亞爾特留斯已經死了。”這是安德烈說的。

“死了?……是啊,都這麽久了……呵呵……也好,現在事情更簡單了些。那麽,你就去找他的墳墓吧,將他漫步深淵的印記給帶走。”

我想問他關於亞爾特留斯的事,關於他的傳說總是混亂又矛盾,我不明白那位騎士到底是好是壞、又為了什麽行動,然而英果德對我的提問只是搖了搖頭,他說自己也不能斷定狼騎士的真意,然而就他所聽過最有力的傳聞,那莫過於那位騎士為了保護自己所愛的國度,不惜欺瞞深淵並與之同在。他是天真而單純的英雄,也是個無人能理解的悲劇,可是,無論如何,亞爾特留斯的忠貞是無庸置疑的。

但我現在要去打擾他的陵寢啊,英果德先生,而且他的陵寢就在黑森林的深處……是森林狩獵者的禁忌。

後來,英果德催促著我趕緊上路,於是我拿了武器就趕緊滑下了階梯,穿過通廊直往城墻邊去。此時亡靈對我視而不見,它們在大屋前左右徘徊,鐮刀連連揮空,對於我的聲音與動作一點反應都沒有,我猜英果德肯能用了什麽秘法混淆了亡靈的行動,因此一路走來除了零星敵人外幾乎毫無障礙。

不一會兒,我人已奔入了塔中並找到了那扇鐵閘門。鑰匙不甚流暢地鉆進了閘門鎖口中,但輕輕一扭,鎖口應聲開啟。

(——唧……咖咑!)

現在,我只要把這個水閘給推開……真是個大水閘,它比車輪還巨大,轉桿粗的像根梁……

(喀啦……唧唧——!砰咖!)

(……嘩嘩……轟隆——!)

……

我不禁遮起雙眼,大開的水門外有著小隆德根本見不著的光輝,它刺眼奪目,讓慣於黑暗的我無法直視。城中的水沖出了大門外,劇烈的響聲震耳欲聾、其震動令我恐慌不安,不知多久以後,蓄積在廢墟中的臟水終於流光了,裸露的廢墟漆黑濕滑,成千成萬的屍首順著水流填塞在不知的角落。此地沒有氣味、沒有特征,背叛者的國度只是一個狼狽的亂葬崗罷了。

這就是背叛者的國度嗎?

我嘆了口氣,不禁跌坐在地上。我想著別人背叛的故事,想著這個地方有多麽的不公不義、充滿邪惡,但如今我也要成了叛徒……森林的狩獵者?那不過只是個盜匪集團,他們值得我去留意嗎?不,一點也不,只是我不喜歡這種事情。

背叛我認識的人與物……那不是我的性格。

漫步深淵

亞爾特留斯,你聽見了嗎?那是王的低語,祂在黑暗中照耀著你,讓你不忘初衷。

狼之騎士,你聽見了嗎?那是百姓的祈願,他們在迷霧中引導著你,讓你記得勇氣的形狀。

四騎之牙、漫步深淵者,你發現了嗎?那是你的囈喃,它徘徊於心中、徘徊於腦海中,就像最初那位追隨著火之王者的男孩、那位成為公理之獸的男人,當成型的理想烙印於意識裏,就算清醒了也會不自覺地覆誦著,在夢中亦是無所不在。

但從什麽時候開始,你已經什麽都聽不見、看不著了?……從什麽時候開始,你口中的喃詞已成了嘶吼?

狼兒在土堆前等著你的回歸,貓兒在石堆邊望著你的遠去,然而歷經千百歲月,你終究沒有給出任何答覆,就這麽消失在世上,有如一縷雲影。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吾親吾愛啊……

過去我游歷飛龍峽谷時見過某座石橋,石橋的後頭聳立了一道不知何用的巨門,門框鑲在巨大的山壁上,門前有數只體積小、會吐雷光的藍龍徘徊,似乎把那當成了自己的地盤一樣居住繁衍。如今,我總算知道那道門的由來了,原來它就是小隆德的華麗牢門,現在我正從門後看著過去自己走過的路徑,其吋草吋巖……令人困惑。羅德蘭就這麽被串起來了,我的老天爺。

羅德藍的循環告訴了我未來的命運已成定數,使徒說‘去掘英雄的墳’,那我就得去,像狗一樣乖乖聽話。但是那塊土地是禁忌……我立下了誓約,發誓要以生命守護墳冢,以此誓為起點,我在那留下了一段難忘的回憶。然而……

我的身上還帶著雅薇娜的誓約之戒,那是這副身子落腳於神土的證明。起初我以為不死人終將永遠迷失,但狩獵者一族卻滿足了我對家園的渴望;那個國度意義非凡,雖然我對安德烈說自己只是被迫屈居於盜匪窩中,但清醒的我如今更加明白,不是狩獵者們找上我、是我找上了狩獵者,那個窩就像人間漂泊的傭兵團,一群烏合之眾成天吵吵鬧鬧,但時間久了也會釀出默契、也懂互相照料,我們是家人、亦是彼此最重要的親友——在那處黑森林裏,我找到了這份虛無的熟悉感。

但是啊、雅薇娜,我的背叛是必須的……我從峽谷之塔進入了仿徨森林,螢草照著永恒的黑夜斷崖,陡峭的崖坡引著我走上重覆的道路,路途漫長而遙遠,也許幾十裏、也許近百裏,最終我跨越了水晶怪物的駐留之地,直達的大湖面前。

湖中曾有一匹多頭水獸。那是我才進入狩獵者團體時發生的事情,當時我沒有與巨獸抗衡的力量,只能在淺水區中拼命尋找逃生的機會,或死在水中,然而就在那時候,法裏斯的黑箭掩護了我——因為我是她的夥伴;當我在病村之沼發瘋的時候,齊藤帶著我回到了太陽底下——因為我需要幫助。

他們總是無所不在,是吧?

(——咕咚!……)

可是我得得認清事實——現在,都是必須是過去式了,雅薇娜。

我把她贈與的戒指扔入了水中,但願葛溫王與祂無情的遠瞻者能因此放過我的命運,接下來只要速速潛入、快快離開,從此刻開始我已經負起背叛的重罪,我無顏與你們相見,也害怕往後的相遇只是另一場永無止盡的戰鬥……所以,湖之女士啊,請別讓任何人聽見我的到訪吧。

卸下鏘鏮作響的盔甲,我換上伯尼斯軍人的褲子與一件黑衣,閃亮的槍也不適合黑森林,因此我又取出了塵封已久的大斧當做武器。那位愛說故事的雅薇娜曾說過,亞爾特留斯的墳冢總是有只愚蠢的野狗逗留,據說那是亞爾特留斯的摯友,也許是比黑貓們更加兇猛的野獸——看來任何準備都少不了,只是沒有張能擋爪子的好盾牌,現在我也只能盡隨機應變了。

(嘩轟轟——!)

瀑布旁的老階梯不知道是誰留下來的,水花與濕氣讓它銹跡斑斑,但還堪用;長之又長的梯子延伸到山崖頂端,在那之後只要再繞過幾處河溝小徑,我能立即通往封閉的陵寢大門。沒排班的狩獵者們偶爾會在那徘徊,但機率不高,因為雅薇娜警告我們,那裏的主人是森林的魔力,只要進了那,她也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麽事,可是我們都喜歡挑戰,尤其是那片黑森林總是藏著秘密,破朽的遺跡裏偶爾也能找到些堪用的寶貝,所以大夥從來不聽勸,雅薇娜倒也不太想管我們這群小夥子到底想做什麽,反正只要別接近亞爾特留斯的墓門,怎樣都好。

只要做好自己份內的工作。那只貓兒是這麽說的。

這裏是被荒廢的冒險之地——本來應當如此,然而當我貼著河邊的崖壁前進時,我好像聽見了一些聲音,那是狩獵者的穩定而規律的腳步聲。我壓低身子豎耳傾聽在山崖之上傳來些許談論聲,雖然水聲吵得我無法辨認聲音的內容,可是那東西確實存在,而且不像是平常大夥閑逛時的狀況。現在此地也讓狩獵者們進駐了嗎?水氣讓我感覺到身軀的炙熱,那是恐懼、或羞愧,等沿著山坡悄悄探索了一番後,這個論點就更加確立了。

他們為什麽在這裏……森林的魔力允許嗎?喔,太棒了,森林的小蘑菇們倒是跟那些家夥處的挺好的,那些沒有攻擊性的生物在密林中走走停停,它渾圓遲鈍的樣貌確實值得大夥喜愛……攻擊性……喔,該死,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已經把森林裏唯一有攻擊性的三只怪貓給殺死了!所以這是我的錯嗎?

我真是老是做蠢事。

躲過幾名巡守,我在的樹影後頭悄悄前進,也許是因為我身上還留有與白貓定下的誓約,所以狩獵者們並未警覺到有位客人在此,不過他們依舊能聽到聲音,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吸引那群老獵人們的註意。

(‘做好準備!’)有位獵人大喊。被發現了?不,他們註意到的不是我,而是其它不幸的訪客。

對方會從哪出現?也許他是我的救星也說不定,現在只要一點點騷動,我就能脫離險境……

(‘哇、哇、哇……親愛的,好久不見了。’)……是雅薇娜,她早就發現我了,(‘這段期間去哪混啦?小男孩?’)

“大姊,我游歷了羅德蘭,”回過頭,我循著剛才的聲音找到了貓兒,她臥坐在廢墟的石墻上,嬌媚如貴婦,“羅德蘭有好多東西值得我一探究竟!”

“有野心,我的孩子,但你終究不是貓兒……流浪完了就想家了,對吧?”她笑說:“你只是只可愛的小狗兒,愚昧又魯莽。怎麽,你很在意剛才的入侵者嗎?就讓席瓦去處理吧,我們這麽久沒見面……多聊聊不好嗎?”

“但你不是那種喜歡搭理人的性格。”

“一千多年了,就算喜歡的東西也會變得不喜歡,可是這也不代表我不會想去做……不喜歡不代表討厭,它只是還沒變得有趣,也許我試一試就會找到樂趣了,不是嗎?哼?過來吧,坐在我面前,跟我談談你在山的另一頭發現了什麽新東西。”

我逃不了了,至少現在還沒辦法離開。“其實也沒什麽,那裏有很大的山與平原,雪花在山頭飄蕩,不變的黃昏映著原野,但那處美景中卻沒有生物,沒有野兔、沒有鷹雀,只有三兩小蟲在草中亂竄。”

“你知道原因嗎?”

“我想是因為羅德蘭的時間凝滯了,生物們都沒辦法活在停止的時間裏。”

雅薇娜的耳朵微微向前伸了些,並說:“我倒是有其它看法,孩子。羅德蘭為什麽沒有你們尋常看見的生物?原因很簡單,是因為牠們都適應不了封閉的羅德蘭。這裏沒有循環,只有永無止境的反覆……明日的草跟一年前的草一樣、明日的雪花跟一年前的雪花一樣,這裏不會前進,羅德蘭永遠活在悲哀的過去裏……所以那些專註於當下的生物只會跟著雕零,最終一個也不剩的消失。”

“這跟時間停止有什麽差別?”

“呵呵呵……這裏唯一停止的只有你們,我的不死人孩子,其他的東西只是活在回憶裏,作著一場又一場的美夢。但是,的確,活在過去與停止不前有什麽差別?”

“我不喜歡這樣,”我坐在地上,接著說:“這種事情總有一天會膩的。”

“人類啊,你們應當安份守己,就算是夢,那也是能夠餵養你們的安逸之夢,”雅薇娜的耳朵向後動了一下,“接下來呢?你還看見了什麽?”

她到底想試探些什麽?“我看見破敗的老鎮遺跡,樹木與黑色的水晶殘渣占據了屋舍,那地方很惹人厭,但我想自己還沒遇上更討厭的東西。”

“喔?你找到了入口嗎?勇敢的孩子,那裏是烏拉希露的殘骸,它已經毀了千年餘,本來那地方璀璨光輝,是連諸神也難掩驚喜的魔法之都,但人類就是這樣,一直看著未來、想著未來,永遠都不知足……”

“我知道那個地方,我還曾見過那裏的人——雖然只是一次,而且她也不是活人,只是個幽靈。”我還記得那位公主被困在琥珀色的水晶人中,她飄蕩的典雅裙裝如迷霧飛舞。

“可憐的烏拉席露人啊,它終於見到了未來,然而人事已非,呵呵呵……”白貓輕輕地笑著,但突然間,她的笑意讓深沈的情感取代,“……啊,致命的烏拉席露,他們就是不知足,黑漆漆的東西到底有什麽好的呢?那東西無非就是死者的癡影在作祟,但那些人類還是只看著未來,絲毫不顧黑暗中藏匿的甜蜜陷阱,結果走著走著就落入了死亡……所有存在都會死亡,自火焰之後就再也沒有永恒之物,未來就是如此,沒有生命、也沒有歡愉,僅僅是死亡相隨……”

我被拖延至狩獵者們歸來,當他們呼喚我的身影時,白貓已不見蹤影。

席瓦說他們要辦個酒會。酒是小灌叢的莓果發酵釀成的,杯子是從黑森林的遺體盔甲融制、以及空骨封造而成的,大夥分成兩班輪流在篝火前飲酒作樂,但我不在班表裏,因為大刀隊長說我是這場酒會的主角,萬萬不可缺席。因為我的關系,現在他們必須看著兩個地方才行;因為我偷偷闖過了大夥自豪的防線,所以白貓氣的要大家把皮繃緊一點。現在大夥都等著過來對萬惡的元兇開罵,這股怨氣不吐不快。

結果他們還真的過來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五指河省的拉菲爾說他老是必須在河邊站崗,結果渾身關節都讓濕氣松垮垮的;他的同路人烏列則說自己對蘑菇過敏,所以成天在這打噴嚏、而且渾身發癢;索爾隆德的努卑斯抱怨,這個森林讓他不斷做惡夢,夢中有只狗一直在舔著他所剩無幾的頭發;卡利姆的紮姆菲爾談著那些有魔力的植物,說它們總是想盡辦法要讓他的皮膚腐爛;而東國的黃只是眉頭深鎖地瞪著我,看起來似乎相當不滿意現在的班表。

其餘還有八、九位同於此世的戰友,每個人都有話要說,大夥七嘴八舌地說道自從上一次入侵者從河邊闖入後,他們就被迫將巡邏範圍加寬到整個森林地帶,然後又是濕氣、蘑菇、發癢的植物與無聊的巡邏安排……這些重覆個不停的東西。可是罵完之後他們也聊開了,大夥開始問我去哪了、有沒有體驗過他們曾經也看到的景色,羅德蘭之大、無人能一窺究竟,但狩獵者們依舊憑著自己的記憶與經驗拼搭成了一個近乎完整的地圖,接著,有人起哄要為那些不知名地荒廢國度起名編歌。盡管愚蠢,但我們依舊這麽做了。

瘋言瘋語穿透了黑暗,破墻以木炭畫滿了我們的想象,我們唱、我大笑……不知不覺間,第一班的人與第二班的人換了手,前一批的人沒有醉意、到挺心滿意足的。一個旅行者所能帶來的新鮮事滿足了不死人們的乏味日常,我在想,第二班會不會也是同樣的循環?畢竟我們也只剩這種事可以談了。

然而事情總算有了點差異,畢竟這次來的都是我經常打交道的人,該罵的他們早在我闖入森林、與雅薇娜定誓約時就罵過了,所以現在也不需要多說什麽,而我只管把剛才自己跟其他人做的蠢事告訴他們。在森林的破廟殘骸前,篝火打的影子又長又遠,橘黃色的火焰壓過螢草的餘光,發苔的殘墻磚瓦都染上了一片霞光;熟悉的人影相間交錯,我們漫談聲在樹林間飄蕩,時而發笑、時而嘲弄。突然間,我身邊的夥伴大多已先行離席,他們都回到了自己個崗位,此時此地與我同在的只剩下法理斯、席瓦與齊藤了,他們正享受著最後一點篝火餘光與無意義的酒精。

我在想,要是我們真的的會醉的話就好了,但實際上不死人根本不會酒醉。

“你還真知道要回來,”席瓦依舊把臉藏在頭盔之後,“這裏很混亂,有時我們會被找去其他世界、有時是這個世界出事情,來來回回,雖然有時總是落下幾個人,他們大概是厭煩了,想找個地方安安份份得死去,所以從來沒有再出現過……但你卻回來了,真懂得知恩圖報。”

“你就這麽討厭我回來嗎?”我問。

“我不喜歡沒有名字的人,黑劍,以前是如此,現在也是。”

我聳聳肩,接著說:“我已經有名字了。”

“叫‘怪胎’嗎?”站在墻邊法理斯說道。

“不,我叫‘無名氏’。嘿,齊藤,我可是很認真的!”

“認真的說笑,是吧?”席瓦說:“我寧可叫你黑劍,老弟,那可是你唯一的特征……說起來,你的武器呢?”

“弄丟了。”

“弄丟?好吧,你連過往都能丟了,還有什麽東西是你丟不掉的呢?”

“……”法理斯突然如此喃喃著,“你變了,你開始滿嘴謊言。”。

她的觀察力真可怕。她敏銳的像只鷹,抓準獵物的破綻即將俯沖而下;但我不會作你的小田鼠的,法理斯,況且打從一開始我就沒說過真話。

我駁斥著:“小姐,你不能這樣無憑無據地誣賴我!”

“如果質疑你抱持的不良意圖才想偷偷闖過河邊也是誣賴,那我也無話可說。”她把一切都看在眼裏。我怎麽能以為自己真的逃得過獵人的眼睛?然而這也可能只是她的不信任,因為在白貓不安好心地替我演了場戲。沒有人發現我,他們就如同以往那樣接納著我……除了眼前這三個人。

“法理斯,雅薇娜已經保證過了他的清白,”席瓦的語氣帶有幾分戲謔,他也不打算隱瞞,“只是黑劍確實有事情瞞著我們……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我的眼神飄向齊藤,希望那位不說話的朋友能帶給我一點安全感,然而齊藤的眼睛卻飄向了森林外的虛空。我說:“該知道的齊藤應該都告訴你了,隊長。”

“那是另一回事,敲鐘的大英雄……就像法理斯說得,你確實變了,變得更幹凈、更強壯、更具威脅性……但我希望你不是為了什麽偷雞摸狗的事情才有所改變的,況且這裏不需要變化。現在,你開始像一個人類,不過你我都知道,人類從來就沒安過好心眼。”席瓦說。

不久後,法理斯離開了,接著席瓦與齊藤也響應了白貓的招喚而離去,臨走前他要我好好休息,假如我想要回來上工,那就再去跟紮姆菲爾確認班表。

……終於……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一個人,唉……

(‘聊得開心嗎?小男孩?’)

“大姊,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縮坐在大石邊,而我明白,雅薇納就在我身後的那堵墻上。

“不為什麽,我做事情還需要理由嗎?”她說:“但看著你們這些小人兒聊天確實讓我無比興趣——我不想錯過任何有趣的事,小狗兒。”

“你只是為了讓我羞愧……想看著我雙頰發燙、胃酸翻攪。”

“呵呵呵……”雅薇娜沒回答我,反談起了其他事情,“對了,我們剛才聊到哪了?不過嘛,聊什麽都差不多啦,反正都是同樣的事情,我在幾十年前、幾百年前就都重覆過不曉得多少次了……不如就換你來開話題吧,小男孩,讓我聽點不一樣的東西。”

“……你說亞爾特留斯不值得尊敬,為什麽?”

“唉,無聊。”。白貓低啞的聲音喃喃著,接著她回答:“因為他背叛了自己的親族與朋友,事情就這麽簡單。”

“他背叛了你嗎?”

“很尖銳的反問,但誰又是他的朋友?那位騎士不懂得情感,他也像只狗兒一樣又蠢又笨,他以為舍棄一切成就正義就是最好的結果,但誰又是正義?葛溫嗎?愚昧的人類嗎?我說,他沒有朋友,他的心中只有飄渺的榮耀與眾生百姓。可是有些人就當他是自己的夥伴,真可笑。”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從來不正面回答我問的任何問題……”

“是你不願意去傾聽,小男孩,你怎麽能期待有人把答案直接告訴你呢?真正的答案永遠不會是別人口中說的話。”。我感覺到她的尾巴在甩動,後來,貓兒又說:“你問他是不是背叛了我?不,他沒有,因為我從沒把他當作朋友,然而那名騎士確實背叛了所有相信他的存在,如果當中有他的友人,那大概也就是其他三名騎士與一條大笨狗了吧。對了,你知道他的名號嗎?漫步深淵——那就是那位騎士留下的最後一條訊息,他名目張膽地告訴大家,為了公理正義,他不惜與黑暗同在,就算成了怪物那也要將邪惡給鏟除殆盡——然後!……然後他就成了自己口中的邪惡之徒,並沈淪在深淵之毒中……為了那群卑劣的人類與神明,亞爾特留斯從正義之巔墜入谷底,受盡侵蝕腐朽之苦,最終毫不保留地消失在世上。哼,英雄,不過就是自欺欺人的幻想罷了。”

“既然你這麽輕藐他,那又為什麽要守著他的陵寢呢?”

“你開始讓我感到乏味了,小男孩……”雅薇娜沈默了一會兒,“我只是在等一個答案。我的亞爾特留斯,他一聲不響地消失了,但他真的離去了嗎?親愛的大狗兒沒有留下任何答案,他沒有答覆自己給大家的諾言……假如,只是假如,他就如同人們口中耳聞的那樣,有天將從深淵中蘇醒、自棺木中起身,那麽我就不能讓任何人打攪他、踐踏他的墳冢,因為那是我的亞爾特留斯再度現身得地方,到時那位騎士肯定能給我們一的答覆……是從水鄉離去、抑或回歸羅德蘭之土?當然,這只是一個夢,一個永遠不會實現的美夢……小男孩,你懂嗎?雖然不會實現,但我想留著它、留著我的美夢,若是有任何人膽敢打攪這場夢境……我一定會將他給撕碎萬段。”

“你何不現在就叫狩獵者們過來?反正在你眼中,我早已是個叛徒了。”

“我會的,等你真正背叛的那一刻……葛溫的走狗。”語畢,她再度消失了,話為雲煙散入黑森林的夜中

我不懂貓兒的想法,她大可阻止我,但雅薇納卻只是出聲的威脅……她是只貓、又是母的,那樣的存在讓我永遠都無法理解。

亞爾特留斯的墳冢在盡頭,於河谷的對岸以石橋相連。當我剛立下誓約時,雅薇娜曾抱怨著,橋的另一端只是場騙局,高高的拱門後頭只是個徒留形式的石碑,多少年來人們都想從碑文中挖掘出英雄的秘密,但那些人只有兩種下場,要不就是在抵達墳冢前讓狩獵者們殺死、要不就是讓守著墳冢的狗兒分屍,那裏從來就沒有英雄,追隨英雄之人也只是個執迷不悟的愚者,那樣的人不惜踏墳盜墓來證明自己的妄想……他們死不足惜。

但現在我已經不能回頭了,夥伴們……你們就憎恨我吧,斥責我毀了一場美夢,這個無名的弗雷米莫人再次證明了他毫無羞恥,就跟他的祖先一樣!

安德烈,我背叛了自己的職責,然而這是因為我明白了自己想要保護什麽……這裏的一切都是幻影,家族與羈絆,那只是我們行掠奪之實的借口,黑森林不是流浪者的天堂,它只是個賊窩,一個甜蜜的陷阱……世界停止夠久了,現在我要保護我的世界、我的理想,為了它,我甘願負起所有的罪責!

當狩獵者們還在幾裏外的關卡中前巡邏時,我早已佇立在墓門前方思索開門的方法。他們會追上來嗎?他們早就知道我是叛徒了,對吧?

‘冷靜、冷靜,老弟。’

我不需要你教我怎麽冷靜!

‘如果打不開就繞過去,這不是很簡單嗎?’

對,繞過去!

我的幻影告訴了我解答,前輩的幻影……我想象出來的引導者。墓門兩側的高墻已攤了一半,大石散落一地,我犯不著非得從正門口闖入,只要花點力氣爬上高墻,那我一樣能進去。

(……喀咑……咕嚕嚕嚕……)

但在我付諸行動之前,那扇巨門緩緩地開啟了。是什麽東西在作祟?我在門前佇立半餉,等到門扉完全敞開才行動。那處陵墓寬闊無邊,也許那根本不是陵墓,而是一個廢棄的競技場,它寬闊而完整,從門口放眼望去,我只能看見遠方有樹影搖曳卻無法推測其深度,僅知有水流盤繞;此地沒有螢草,雖然天上掛著月亮,但微弱的光芒卻令我難以辨識場上之物。

走近幾步,泥地上的對象才逐漸清晰。細柔的青苔填滿了濕潤的地表,星點散布的草蕨點綴其中,但比起這些綠意,地上更多的是武器;與其說這是個英雄之墓,不如說它是個劍冢,朽壞、半毀或尚為堪用的兵器插滿了廣場的小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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